102岁国学泰斗饶宗颐:我和香港都历经沧桑
7月1日是香港回归二十周年的正日,已经百岁高龄的饶宗颐并未守在香港,而是远涉重洋,来到巴黎举办“莲莲吉庆-饶宗颐教授荷花书画展”。饶宗颐用“荷花”贺回归,以香港为首发地,先在全国各地巡回展览,直至今日,他把画展办到了法国,“莲莲吉庆”预兆着香港回归20年吉庆连连。
饶宗颐是人所共钦的汉学“泰山”,是“大师中的大师”。他一手缔造的“饶学”震古烁今,在敦煌学、甲骨学、简帛学、考古学(含金石学)、词学、史学、目录学、楚辞学以及宗教史等广阔的学术领域都卓有建树。
香港回归二十周年之际,广州日报记者对话百岁国学泰斗饶宗颐,讲述他的香港情缘。
文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张丹
“我的学问是中山大学濡染出来的,我十分感谢中山大学。我还要感谢我最早的知己——顾颉刚先生,他非常了不起,不拘一格,任人唯才。”饶宗颐说,1939年8月,中山大学聘饶宗颐为研究员。为了能够继续学术研究,饶宗颐决定到已搬到云南澂江的中山大学去当研究员。
1949年初,为躲避战乱,33岁的饶宗颐在香港定居下来。“留在香港,这是我生命中的幸运。到港后,我整个人改变了,一切重新开始,所有的转折,连我个人也想象不到,我变成了一个新的饶宗颐。”
定居香港成就学术巨人
定居香港后,饶宗颐除研究史、地领域外,还把研究范围扩大到词学、经学、文史学、艺术史等。为了解各种文化,饶宗颐除了英语,有学习了法文、日文、德文,还学习了梵文和西亚楔形文。
与饶宗颐并称“北季南饶”的季羡林曾说,饶宗颐在中国文、史、哲和艺术界,以至世界汉学界,都是一个极高的“标尺”,“由于懂得多种语言,饶先生走了一条外人无法重复的学术道路,广博的史识,使他能在东西方一些国家历史文化、古今中外文化的交汇处,不断地创新、创新、再创新。”
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,是饶宗颐学术研究的黄金期。他先后游历了法国、美国、德国、意大利、西班牙、瑞士,结交了欧美一些著名的汉学家。彼时,正是东西文化交融、旧学新知博洽无间之际,他成为那时东西方文化交流的桥梁和“东学西渐”的先行者。
1976年,饶宗颐60岁,西方汉学界早已承认他为“世界汉学的导师”“亚洲学术的骄傲”。
1979年9月,饶宗颐应中山大学邀请,在阔别内地30年之后,首次赴广州参加中国古文字研究会第二届学术年会,终于实现遍游神州大地的夙愿。
作词庆香港回归
1997年7月1日零点,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港升起,经历了百年沧桑的香港回到祖国的怀抱,中国政府开始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。
回想起香港回归时的情形,饶公说:“那天,我的心情也很激动啊,香港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。”在当天,他为了贺香港回归专门作了一首临江仙,庆贺香港回归。
这首《临江仙•贺香港回归》与此前他所写的《宋王台赋》“遥相辉映”。他介绍说,《宋王台赋》是他来香港之后不久写的,大概是20世纪50年代。那时正在香港大学任教的他,一次去参观宋王台,让他感慨万千,“台空名在”,物是人非,香港已沦为英国殖民地。于是,饶宗颐有感而发,奋笔疾书,文章一挥而就。
“我和香港有某种相似,都经受了沧桑沉浮。”饶公说。
1996年10月,香港回归前不久,香港举办“饶宗颐八十(书画)回顾展”,香港各界要人云集。其中最引人注目的,是占满香港大学展览馆椭圆形大厅整整一面墙壁的国画,国画长一丈六尺,名为《百福是荷》,121朵的荷花,以酣畅淋漓的笔墨,饱含着八十岁的饶宗颐浩然大气和对香港回归的祝福,这是“我为回归专门创作了的国画《百福是荷》,表达我对香港回归的祝福。”
饶宗颐的中国梦
香港回归祖国以来,每当重要的回归纪念日到来之际,饶公总是以自己的方式,祝福着祖国和香港。“为香港回归吉祥钟金钟亲笔撰写铭文”“赋诗、作画庆贺香港回归”“举办画展庆贺香港回归”……
“香港基本保持繁荣、安定的社会局面,这种良好的外部环境,使香港成为‘不慕物欲、甘于孤独、潜心学术’治学者的宝地。”饶宗颐在接受采访时表示,他更加要争取自我精神,排除外来干扰。减少交际、应酬,留下时间,潜心做学问。
饶宗颐确实把更多的时间留下来做了学问,从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至今,饶宗颐仍笔耕不辍,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作品公布。2000年,饶公获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授予大紫荆勋章,以表彰他在学术领域的杰出成就。此外,在庆祝香港回归十五周年之际,饶宗颐还荣获香港回归15周年“15位功勋人物”称号。
2013年香港回归纪念日前夕,饶宗颐作《中国梦当有文化作为》,讲述了自己的“中国梦”:“作为一个文化研究者,我的梦想就是中华文化的复兴。文化复兴是民族复兴的题中之意,甚至在相当意义上说,民族的复兴即是文化的复兴。”
他认为,作为一个中国人,自大与自贬都是不必要的。文化的复兴,没有“自觉”“自尊”“自信”这三个基点立不住,没有“求是”“求真”“求正”这三大历程上不去。我们既要放开心胸,也要反求诸己,才能在文化上有一番“大作为”,不断靠近古人所言“天人争挽留”的理想境界。
“我们的文明,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的古老文明。尽管在近代以后中国饱经沧桑,但历史辗转至今,中华文明再次展露了兴盛的端倪。”饶宗颐说。
从不打牌、打麻将
曾有人将饶宗颐的学术成就与王国维相比,饶宗颐自己讲其最大的优势是活得长命,龚自珍只活了49岁,王国维50岁,和他100岁的成绩相比,是不够公平的。“人的生命如同蜡烛,燃烧得红红旺旺,却很快熄灭,倒不如用青青的火苗更长久地燃烧来得经济。”
百岁饶宗颐颇懂养生之道,他以抚琴为乐。为免使心理在得失中起伏波动,他从不与人对弈,也不参与打牌、打麻将等娱乐。他不上网、不用电脑,但每天都会看报、看电视,以及看专门为他打印的文件资料。
走路时,他养成脚跟先着地的习惯,好处是稳健、不易前倾;另一个好处是脚跟先着地,可以通过脊椎将动力传到大脑,真正做到“真人之气以踵”。
良好的生活习惯,加之持之以恒的锻炼,使他能够健康长寿。如今已经102岁的饶宗颐依然精神矍铄,更满怀信心地迎接“茶寿”(108岁)。